第一六八章:绣线(1 / 2)
第一六八章:绣线
赵野那头离开京城,暂住宋家别庄,京城那头不时落雪。
街上车马络绎,赵忠所驾骡车辗过车辙错综的雪地,车身随之颠簸。
车厢内的赵玦浑然不觉身外动静,秋水美目不错眼地盯着手中书契。
书契上白纸黑字,写明长生商号以六十万两买进蚨祥银号,业已经过官方红硃砂印押。
他放下书契,静静笑了。
他笑时,人和平日没两样,肤如莹玉,眉目清华,从头到脚俊雅翩然,无懈可击。
然而他眉稍眼角卸下了惯常示人的温润,由衷迸出一种阴森狠毒。这让他脸上无形中显得狰狞,然则无论如何,那张面孔始终美得惊人。
蓦地驾座上的赵忠发了声喊:主子,车往右转!
紧接着车子急速拐弯,赵玦顺势向车厢侧壁一歪。所幸他听到赵忠示警,立时便回神应变,双手抵在车壁缓下摇晃势头。
赵忠回身微撩车帘,主子,您没事?
赵玦只说:怎么回事?
有人驾车急驶过来,还霸住街道当心走。路上容不下两车并行,说不得我临时拐弯。
赵玦撩开车窗帷帘,由路边铺子认出街道,顾记绣坊就在后头几条街外。
他眼底的冷峭退散了一些,嘴唇微微一动,唇瓣始终抿着。
他慢条斯理收好书契,放进匣子,静静耗了一会儿,终于开口:到顾记绣坊。
赵忠应是,提醒道:主子,再一个时辰,您约了金德兴的掌柜议事。
顺路到绣坊视察,不会耽搁多久。
时近绣坊下工时分,赵玦走向帐房途中,须经过绣房所在的院子。他抄东班绣房前的游廊行走,房里绣娘仍在刺绣,鸦雀无声。
他往绣坊深处走下去,到了下一重院落,那儿房间全作库房用。
他路过其中一间外头,那库房房门微开,里头有女子咯咯笑道:韩赵娘子,你这相思病也害得太厉害了。
赵玦滞下步伐。
绣线库房内响起他耳熟的话声,那声音柔柔软软,一如往常温婉。
这回天丝坊出的绣线实在好啊。原婉然面对墙壁感叹。绣线库内,墙壁前成排架子挂满绣线,五颜六色的线绺光泽特别柔滑,浓淡颜色都饱满雅致。
程绣娘笑道:可不是,我在绣坊这些年,坊里进的绣线属这批最上品,难怪你每回进库房就瞧个不住。对了,你家大官人晓得你喜欢这套绣线,不是让你别手软,喜欢就买吗?
我不买,原婉然柔声道:一套绣线几百来色,得用上好几个绣线架收着,太占地方。
却又来,你家两进院子,随便腾个厢房出来,何愁没地儿放?
有地儿放,还得有钱啊,原婉然算起帐来,家里盘算改建屋舍,开销不小。我家大官人升职,添了些人情往来应酬开销,该给他涨零花钱,我还想替他买副新马具。再有,我家二官人近来在行内遇上坎儿,他聪明能干,必定迈得过去,可是大抵要花些时日。事情平息以前,他进帐有限,如果家里余钱多,便能让他更安心画他想画的画儿。为这几项,我正寻思在哪些家常用项上省钱,才能照从前相同数目攒钱。
你行事也太过小心,家里三口都挣钱,少攒些铜钿,日子一样过得去。
就怕当下风平浪静,眨眼便有不测风云。原婉然想到前时赵野乍然入狱,余悸犹存,口上只道:我们小户人家家底薄,虽说平日过得去,碰上等大钱用的时节就艰难了,还是趁太平时候,多多积谷防饥为妙。
程绣娘想了想,道:是这个理没错。可惜了,将来天丝坊再出新绣线,断然不能和这一批一模一样。
原婉然轻叹:是啊,即使同一个匠人用相同染料染线,每天时气干湿冷热、日头大小都不同,影响绣线颜色。昨日染得出的颜色,今日未必染得出。
她话里有些惆怅,程绣娘遂道:哎,你这么中意这套绣线,丈夫又千肯百肯为你花钱,就咬咬牙横下心买吧,省得将来懊悔错过
原婉然静默几息工夫,最终说:不了,家里的事要紧。这套绣线几百色,当真买下,我一辈子用不完;再说我白天在绣坊干活,家去也剩不了多少精神绣花。
她本来还有话可说,想了想,说了好似炫耀夫妻恩爱,便保留在心,不向人语。
那是韩一撺掇她买绣线时的事,他说:阿婉,难得你那么喜欢一样东西,我们也不是花不起这笔钱,买又何妨?你别烦恼家里开销,有我和阿野兜着。不过买了绣线,你能不能尽量搁着,只看看过眼瘾?
原婉然奇道:相公,绣线买来不用,不等于白花钱吗?太浪费了。
韩一轻抚她头发,不浪费。买来绣线换你一个开心,那便值了。我明白你喜欢刺绣,不过你已经以绣花为业,回家又动针线,太损耗目力。
原婉然想到丈夫这番心意,错过绣线这点遗憾登时不算什么了。
她笑眯眯和程绣娘说:反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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